【卿涛】死局(1)

-HE,从头到尾全是糖,放心食用


十一月的北京冷得叫人不想出门,刚下过雨的地面在白色的路灯下泛出些光,董卿从公交上下来,打了个冷战。公交站台的顶沿边滴滴答答地落下水滴,她抬头看了一眼,夹紧怀里的伞快步走了。

没走一会儿便到了单元楼,破旧小楼里的声控灯忽闪忽闪的,她吸了吸冻得通红的鼻子,走得更快。在四楼停了下来,摸索着钥匙打开外头的铁门,又悉悉索索一阵,拉开里头的木门,一头钻进去后才呼出一口气。

董卿把手里的包和文件放下,把屋里所有的灯都打开来,摸了摸饿扁的肚子,去冰箱里翻吃的。经过了四五天的录制,这个月的《魅力12》总算是完了,好歹她也不用赶着末班车,走这个半夜阴测测的楼道回家了。

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地涨了,她倒下小半袋汤圆,倚着灶台,这才摸出关了几乎一天机的手机。

黑白的屏幕上先跃入眼的是前男友的几条短信,无非是低声下气求个和,说难听点就是纠缠不休,她看也没看就全删掉了。再往下看只剩一条,和一个未接来电是同一个人,朱军。

董卿和他是在几年前的上海春晚分会场认识的,朱军很赏识她,因此交换了联系方式,后来随也有些电话联系短信问候,算是老朋友了。

短信里朱军说她不给面子,怎么来央视了也不说一声,要不是前几天听同事说起西部频道新来的主持人很不错,多问了一嘴,都不知道她在北京。还说看到短信务必要给他回电话,怎么说都得让他尽地主之谊请吃顿饭。

董卿看着短信笑起来,从锅里捞出软软的汤圆乘进碗里,端到餐桌坐下,一边用勺子戳开一个,沾了些黑芝麻酱吃一边笑着摇摇头。这个朱军老大哥的性子倒是一点不变,还这么热情,虽说自己在这儿无亲无故,按道理是该去拜会下前辈老朋友,可电视台是什么地方,她主动找了朱军,指不定人家说她什么借着关系往上爬呢。

她第二天日上三竿从床上爬起来,估摸着午休时间不会打扰到录节目什么的,才把那个电话回了过去。朱军接到电话喜出望外,二话不说就连时间地点一应安排妥当了,还撂下一句“我问过你们那边了,那天你们没录制,要再推呀就是不给老哥这个面子!”。


朱军在办公室里晃了两圈,直到原本埋头看台本的人忍不住抬头瞥她一眼,他这才顿了顿,可那人也不说话,埋下头继续看自己的。朱军不留痕迹地叹了口气,又开始晃,“啪”的一声,那人的台本重重拍桌上,没好气地瞧他,

“朱军你干嘛,晃来晃去不晕啊。”

嘶,朱军在内心轻吸口冷气,自从周涛离婚起脾气就阴晴不定的,对外还不露声色笑脸盈盈,回头这私下,这不知道焦躁症和抑郁症哪个词更适合形容。

“哎,我这不有话跟你说嘛,你冲我发什么火啊。”

他有些委屈的皱了皱眉在周涛对面的椅子坐定,周涛捏了捏鼻梁摆摆手,

“我这两天心烦,抱歉啊,你说吧,啥事儿?”

“没事儿没事儿,我约了个朋友下班去吃饭,你要不跟我一块儿去呗,反正你也心情不好,台本也看不进去,出来吃饭散散心。”

朱军这可是一心为老搭档着想,就周涛前些日子那鬼模样,除了工作就把自己闷家里,他个大男人不懂别的,谭梅出的主意说把周涛拽出去交点新朋友,说不准开拓了新圈子离婚那点破事儿就放下了呢。他正好这久听到人提到说董卿来了央视,想起几年前认识的这个小新人,那股子又拼又执拗的劲与周涛可是像极,这才想着拉两人一起吃个饭,引见引见。

“朱军你是在给我安排相亲吗?”

周涛噗嗤就笑了起来,摇摇头神色温和了下来,又重新拿起笔想要跟她改半天改不出个所以然的台本继续过不去,朱军两步上前按住她的笔,

“什么相亲!是个挺上进的小姑娘,你俩肯定话能投机。”

“那就是你怕自个儿去见小姑娘,谭梅逮着揪你耳朵。”

周涛好笑,拍开他的手,瞧朱军本来就黑的脸都快气赶猪肝色了,赶紧开口安抚,

“没事儿啊老兄,我肯定不跟谭梅说。”

“哎呀什么跟不跟谭梅说的!我请客吃饭你都不去,一点面子不给!”

朱军自知贫不过老搭档,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抬头瞥一眼墙上的钟,还有半小时就下班了。

“得得得,我去成吧,你甭跟门神似的守我这儿。”

周涛瞧着台本上被自己删删改改四五遍的地方在心里叹口气,搁下笔,自己这些日子的状态是不得劲。她怎么不知道朱军这是为她好,这好搭档的情也就领了吧,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后辈,能让朱军这么夸,还要拉她认识。


董卿走进餐厅时心里有点儿忐忑,不说是多高档的馆子,那至少也跟她平时应付吃饭的高级多了,她虽然不是个实用主义,但任何主义在钱面前都要甘拜下风。只身一人来到北京,又是吃喝又是房租还要买书,平时做节目的钱能省下给她搬个离上班地儿近点的地方就心满意足了,哪里还有闲心还有空下馆子。

“请问您有预约吗?”

服务生客客气气地向她鞠躬招呼道,她报上了朱军的名字,就被引着向里进了包间,只一抬眼就看到里头坐着两个人,正非常愉快的在说什么。就在她考虑着怎么不失礼貌的打断他们时,服务生已经敲了敲门框将她送了进去。朱军看到她时眼睛一亮,

“哎呀董卿来了,快坐快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

“周涛老师,对吧。”

董卿落落大方地坐了过去,自然而然地接下了朱军的话,眨了眨眼显出两份调皮,

“我原来时常看您的主持学习,现在的当红一姐,谁不认识。”

周涛笑起来,主动起来伸手,

“什么一姐不一姐,朱军的老同事而已。”

“我是董卿,幸会。”

她欠欠身握住周涛的手,五分尊敬,五分客套。周涛点点头缩回了手,却在口中轻轻呢喃她的名字,让董卿有些困惑。

“董卿......哦,你是去年金话筒的得主吧?那是很优秀了,难怪朱军总夸你。”

周涛思索了一会儿说道。董卿点点头,似乎有些受宠若惊,嘴角上扬撑起一个漂亮的笑,

“哪里有,都是运气。”

“诶,拿金话筒可不是运气。”

周涛又一次重复,眼里的诚恳让董卿眼里绽出了光,颇有种自己这么几年辛苦卓绝的努力突然得到了肯定的感觉。朱军接过了话头,

“可不是嘛,小董现在到了西部频道,听说也是做得相当不错。”

“是什么节目?我可一定要去看看。”

周涛笑道,瞧着菜一样样上来了,招呼大家动筷子开吃。

“《魅力12》,周老师你看了可得给我指点指点。”

董卿也笑,一边说一边去夹了片离自己最近的小炒肉。

“哎不用喊老师,瞧把我喊老十岁了,喊涛姐就好。”


菜多是南方样式,少油淡盐偏甜,尤其那道虾仁鸡蛋,实在特别受董卿的青睐,她原以为是朱军照顾她,但当周涛不留痕迹地把那盘菜换到她面前时,突然怀疑难说是这位头次谋面的前辈有心了。

酒过三巡,话题也热络了起来,朱军看着两个相谈甚欢的女人感觉自己这饭真是请对了。

“关于安娜的死,我们肯定要从托尔斯泰的创作意图上来看,在开篇她提出了关于幸福家庭的问题,全文以安娜和列文两条线给了相当鲜明的对比。爱情不能仅仅是为欲望而活,否则必将走向自我毁灭。”

周涛敲击着酒杯,微微偏头,俨然在做一个极其正统的论述,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跟这个姑娘聊起了这个。瞧瞧她,十八岁遇上姚宏,爱情长跑十年,遵从于内心的欲望,她以为,她与姚宏能爱一辈子?结果呢。真怨不得安娜最后选择卧轨自杀,注定的悲剧。

董卿听的很认真,却十分坚定地摇头,

“可安娜所追求的欲望何尝不是追求自我实现,她所对抗的整个上流社会,当然还有她错付所有爱和希望的弗龙斯基,最后逼迫她将矛盾体指向自己,形成自杀。这难道不是西西弗式的结局吗,他没有任何选择,唯一的选择就是那块石头与陡山——如果屈从,那么就会丧失自我价值;如果选择反抗,那就是宿命的牺牲。”

朱军喝得有些热了,好像不太明白两人针锋相对地大聊俄罗斯文学到底有什么深刻用意,说不定也没什么用意。

“列文那样用非对抗的内省方式来实现自我难道就不是一个好主意吗?”

周涛笑了起来,似乎觉得董卿的想法太过孩子气,举杯与她碰了一下,抿上一口问道。董卿只是笑,搁下了杯子,

“那只能说,相比起托尔斯泰,我是普希金那类人了。”

话题旋即又被岔开了,三人又聊了会儿工作生活,周涛给出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就都准备告辞。

临到门口,朱军打电话叫助理来开车,董卿被冷风把酒意吹没了,又客套了两句谢绝送她回家的好意就要自己走去车站,刚走两步周涛突然跟了上来,

“安娜说,弗龙斯基是她最重要的,弗龙斯基说,安娜是他重要的人和事之一。要是达成这个共识,安娜的悲剧还会产生吗?”

董卿愣了一下,转头想望进周涛的眼睛却没成功,那人将情绪全都隐没在了路灯的阴影中,似乎是轻叹地自己做了回答,

“还是会的,董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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